Pages keep turning
那是紀田第一次看到折原臨也這麼狼狽的樣子,雖然後來才知道這種程度可以算是司空見慣,真正說起來也算不上甚麼狼狽,不過看到折原臨也被天外飛來的某個巨大不明物體砸中的當下,他的確被嚇了一跳。「唉,千萬不可以去招惹小靜啊。」事後臨也是這麼說著一邊檢查自己被垃圾桶擊中的地方。儘管嘻皮笑臉的,但當折原唸到那個名字時,紀田還是感覺到一股不加掩飾的惡意。
在紀田聽到那聲惡狠狠的「臨─也─君─」的當時,已經站起身來折原推了推他。他說「紀田君最好從現在開始跑喔,我等一下會再連絡你的。」紀田感到不明所以,卻也在看見折原被擊中時緊張了起來。所以他也沒應一聲就轉身跑了起來,邊跑邊回頭想看看那個咬牙切齒的「臨─也─君─」就竟是何方的龐然怪物。那時折原已經揣著小刀向另一個方向撤退,同時用那把爽朗異常總是讓紀田不舒服的口吻吆喝起來:「哎呀呀,是小靜啊──」
事實上不到幾分鐘後紀田就收到了折原的簡訊。一邊在心裡遺憾自己剛剛應該留下來看這種難得的場面,一邊厭惡自己幹甚麼這麼聽話,一面還壓抑著其實根本不想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再去見一次臨也先生的想法,紀田往折原指示的地點跑去。只要碰上折原臨也,連一件非常小的動作都可以無端複雜起來,而且紀田拿這點一點辦法都沒有。
「紀田君以後最好也小心一點,小靜呢,也就是平和島靜雄,他可是純粹的暴力喔。在純粹的暴力之前除了暴力其他都是行不通的,連我都覺得小靜很棘手呢。」折原在和紀田說話時,總是帶著一副和煦的表情,甚至可以用爽朗來形容的調調。不過第一次見面時紀田就在那張和善的臉孔後感覺到了危險的訊號。對於這個人,不能全盤皆信。越是認識沙樹、越是接近折原臨也一點,這樣的想法越是助長堅實。但恐懼終究只是一回事,在這份沒有樁腳的害怕中,他沒有能力在不穩定裡平衡自己與之抗衡。我沒有別的選擇。到了後來,紀田都不知道這句話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我嘲笑了。他無意依賴對方,但這一點他同樣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要牽扯上折原臨也,一切就會複雜的超過他的處理範圍。
明明沒辦法拋棄心底的懷疑,紀田後來也稱呼平和島靜雄為靜雄,在說起這個人的時候,除了對耳聞到那種絕對力量的恐懼,也帶了反感的口音。對不曾見過的人事物厭惡、追求、害怕、迴避、討厭、喜歡,承認與否,折原臨也建立起他所有無緣親眼一見的世界。隱約地意識到折原似乎察覺了自己緩慢的變化,從此不時覺得對方看著自己笑容裡似乎有種滿意的味道,之後卻只能再把自己害怕、噁心、自我厭惡的感覺再添上一筆。
恐懼、不安、懷疑和厭惡,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開始,在腦中那陣像警鈴的聲音已經響至麻木。但紀田所能做的,除了任其蔓延,再無他法。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起碼可以怨恨那個人就好了。
折原臨也非常明白自己的準則,而且對於自己的邏輯性也深俱自信,同時也明白,自己對於那些悟性不高的多數人類而言,可怕就是來自於自己的不可參透性。他曾經如此向辦公室裡唯一可以聽他扯淡的對象,一臉不以為然的矢霧波江,如此說到:「我真是不明白,其實我的道理應該是非常的簡單才對,為什麼大家都不理解呢。」這句話的感慨、寂寞、裝模作樣和自我感覺良好掐得恰到好處,於是矢霧厭煩而冷淡地答到:「任何內心健全的人都不會想要自己能夠理解變態的邏輯的。」
啊啊,或許就是這樣吧。儘管這一切在臨也的歸類裡都不過是他個人小小的一點興趣,再惡劣也不會嚴重到與變態這種極端偏差的形容詞勾搭,何況他對自己的分寸和理性與常人無異同樣也很有自信。「這才是最叫人發毛的地方吧。」習慣了以後,矢霧也能不厭其煩地吐槽起折原來。
對於這句評斷臨也只是笑笑。而這句話又讓他想起了紀田正臣。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之多樣,一如人類情感的微妙多變一樣,這些也都歸類在臨也這輩子最感興趣事物的範疇內。他第一次見到十四歲的紀田正臣時,少年看著他的眼神就非常彰然的透著警戒的訊號。對方還太年幼,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只要臨也一靠近,正臣的害怕就像豎起毛的小貓一樣非常明顯的展現出來,就算不說話,恐懼的訊息還是不斷從他的身周透露出來。奇怪的是少年卻也總是在舉止上若無其事的待在臨也身邊。明明看自己的雙眼就不停閃著不信任的感情,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泰然地直視自己,想到這裡臨也就覺得有趣。一開始他還想著要怎麼讓沙樹加把勁,才能讓黃巾黨的組織運作越來越仰仗自己,後來他發現這一切似乎不需他太過操心,一次兩次後,狀況幾乎已經被他完全馴服。儘管如此,正臣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拋開對自己的不信任感。在懷疑之中對自己言聽計從,在順從的行為裡對自己拋來的卻都是疏遠和不服,然而,而且,如此整項計畫仍舊故我進行,甚至有點順利過份的超前臨也的預料。這其中不協調的藝術性讓臨也尋味很久,除了歸類成人類正是如此而令他著迷的此一原因外,還有更多更難以化成言語作標籤的成份存在。
不過紀田正臣如此簡單接受被自己拋棄的事實,多少有點令他感到掃興,或者其他一點失落甚麼的。紀田正臣對自己可能背負的罪惡的恐慌更大過於他過往對臨也投以的各種惴惴不安的情感。面對這樣的正臣,有意無意在池袋街頭見到對方帶著龍之峰帝人時走上前去,除了一睹他的棋局中的新生力軍之外,折原臨也此刻也不得不在心理承認自己的確有這麼點惡質或許還有這麼點變態。他淡然的招呼,比起過往對少年擺出的面容都再不可親、不爽朗一點,但得到的卻是他所見過正臣最公然的恐懼的回應。很難說他當時就竟是滿意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
再後來關於紀田正臣的劇本倒也一貫地順利,在讓三島沙樹向對方掀了他最後一張底牌後的發展,他就只能靜觀其變。事後矢霧波江聽聞整件事情的始末,她的評價是這件事情的賭博性質還真大,要是她絕對不會策畫這麼不保險的計謀。你究竟是在賭三島沙樹對你的忠誠度,還是紀田正臣對三島沙樹的愛?不過在沙樹播通他的電話,然後帶著正臣再一次的進到他的辦公室中的那天,臨也唯一想做而忍著不做的就是笑出聲來。他替他們找了住所,然後還替他們安排了賺取生活費用的「打工」,彼此一如既往的相處。不過誰都知道情勢早已不同,如今誰都別想輕易從誰身邊逃開。然而紀田正臣對他的不安沒變,依賴亦然。每每想到這些臨也都想笑,沒準他想賭的是其他更難以捉摸事物所能有的不變性;而贏了這一局,幾乎決定某些已經贏來的將永遠都屬於他,這足以讓他更加志得意滿地確定未來一局勝利的可能性。
在紀田聽到那聲惡狠狠的「臨─也─君─」的當時,已經站起身來折原推了推他。他說「紀田君最好從現在開始跑喔,我等一下會再連絡你的。」紀田感到不明所以,卻也在看見折原被擊中時緊張了起來。所以他也沒應一聲就轉身跑了起來,邊跑邊回頭想看看那個咬牙切齒的「臨─也─君─」就竟是何方的龐然怪物。那時折原已經揣著小刀向另一個方向撤退,同時用那把爽朗異常總是讓紀田不舒服的口吻吆喝起來:「哎呀呀,是小靜啊──」
事實上不到幾分鐘後紀田就收到了折原的簡訊。一邊在心裡遺憾自己剛剛應該留下來看這種難得的場面,一邊厭惡自己幹甚麼這麼聽話,一面還壓抑著其實根本不想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下再去見一次臨也先生的想法,紀田往折原指示的地點跑去。只要碰上折原臨也,連一件非常小的動作都可以無端複雜起來,而且紀田拿這點一點辦法都沒有。
「紀田君以後最好也小心一點,小靜呢,也就是平和島靜雄,他可是純粹的暴力喔。在純粹的暴力之前除了暴力其他都是行不通的,連我都覺得小靜很棘手呢。」折原在和紀田說話時,總是帶著一副和煦的表情,甚至可以用爽朗來形容的調調。不過第一次見面時紀田就在那張和善的臉孔後感覺到了危險的訊號。對於這個人,不能全盤皆信。越是認識沙樹、越是接近折原臨也一點,這樣的想法越是助長堅實。但恐懼終究只是一回事,在這份沒有樁腳的害怕中,他沒有能力在不穩定裡平衡自己與之抗衡。我沒有別的選擇。到了後來,紀田都不知道這句話是自我安慰還是自我嘲笑了。他無意依賴對方,但這一點他同樣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要牽扯上折原臨也,一切就會複雜的超過他的處理範圍。
明明沒辦法拋棄心底的懷疑,紀田後來也稱呼平和島靜雄為靜雄,在說起這個人的時候,除了對耳聞到那種絕對力量的恐懼,也帶了反感的口音。對不曾見過的人事物厭惡、追求、害怕、迴避、討厭、喜歡,承認與否,折原臨也建立起他所有無緣親眼一見的世界。隱約地意識到折原似乎察覺了自己緩慢的變化,從此不時覺得對方看著自己笑容裡似乎有種滿意的味道,之後卻只能再把自己害怕、噁心、自我厭惡的感覺再添上一筆。
恐懼、不安、懷疑和厭惡,從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開始,在腦中那陣像警鈴的聲音已經響至麻木。但紀田所能做的,除了任其蔓延,再無他法。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起碼可以怨恨那個人就好了。
折原臨也非常明白自己的準則,而且對於自己的邏輯性也深俱自信,同時也明白,自己對於那些悟性不高的多數人類而言,可怕就是來自於自己的不可參透性。他曾經如此向辦公室裡唯一可以聽他扯淡的對象,一臉不以為然的矢霧波江,如此說到:「我真是不明白,其實我的道理應該是非常的簡單才對,為什麼大家都不理解呢。」這句話的感慨、寂寞、裝模作樣和自我感覺良好掐得恰到好處,於是矢霧厭煩而冷淡地答到:「任何內心健全的人都不會想要自己能夠理解變態的邏輯的。」
啊啊,或許就是這樣吧。儘管這一切在臨也的歸類裡都不過是他個人小小的一點興趣,再惡劣也不會嚴重到與變態這種極端偏差的形容詞勾搭,何況他對自己的分寸和理性與常人無異同樣也很有自信。「這才是最叫人發毛的地方吧。」習慣了以後,矢霧也能不厭其煩地吐槽起折原來。
對於這句評斷臨也只是笑笑。而這句話又讓他想起了紀田正臣。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之多樣,一如人類情感的微妙多變一樣,這些也都歸類在臨也這輩子最感興趣事物的範疇內。他第一次見到十四歲的紀田正臣時,少年看著他的眼神就非常彰然的透著警戒的訊號。對方還太年幼,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只要臨也一靠近,正臣的害怕就像豎起毛的小貓一樣非常明顯的展現出來,就算不說話,恐懼的訊息還是不斷從他的身周透露出來。奇怪的是少年卻也總是在舉止上若無其事的待在臨也身邊。明明看自己的雙眼就不停閃著不信任的感情,為什麼還可以這麼泰然地直視自己,想到這裡臨也就覺得有趣。一開始他還想著要怎麼讓沙樹加把勁,才能讓黃巾黨的組織運作越來越仰仗自己,後來他發現這一切似乎不需他太過操心,一次兩次後,狀況幾乎已經被他完全馴服。儘管如此,正臣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拋開對自己的不信任感。在懷疑之中對自己言聽計從,在順從的行為裡對自己拋來的卻都是疏遠和不服,然而,而且,如此整項計畫仍舊故我進行,甚至有點順利過份的超前臨也的預料。這其中不協調的藝術性讓臨也尋味很久,除了歸類成人類正是如此而令他著迷的此一原因外,還有更多更難以化成言語作標籤的成份存在。
不過紀田正臣如此簡單接受被自己拋棄的事實,多少有點令他感到掃興,或者其他一點失落甚麼的。紀田正臣對自己可能背負的罪惡的恐慌更大過於他過往對臨也投以的各種惴惴不安的情感。面對這樣的正臣,有意無意在池袋街頭見到對方帶著龍之峰帝人時走上前去,除了一睹他的棋局中的新生力軍之外,折原臨也此刻也不得不在心理承認自己的確有這麼點惡質或許還有這麼點變態。他淡然的招呼,比起過往對少年擺出的面容都再不可親、不爽朗一點,但得到的卻是他所見過正臣最公然的恐懼的回應。很難說他當時就竟是滿意多一點還是失望多一點。
再後來關於紀田正臣的劇本倒也一貫地順利,在讓三島沙樹向對方掀了他最後一張底牌後的發展,他就只能靜觀其變。事後矢霧波江聽聞整件事情的始末,她的評價是這件事情的賭博性質還真大,要是她絕對不會策畫這麼不保險的計謀。你究竟是在賭三島沙樹對你的忠誠度,還是紀田正臣對三島沙樹的愛?不過在沙樹播通他的電話,然後帶著正臣再一次的進到他的辦公室中的那天,臨也唯一想做而忍著不做的就是笑出聲來。他替他們找了住所,然後還替他們安排了賺取生活費用的「打工」,彼此一如既往的相處。不過誰都知道情勢早已不同,如今誰都別想輕易從誰身邊逃開。然而紀田正臣對他的不安沒變,依賴亦然。每每想到這些臨也都想笑,沒準他想賭的是其他更難以捉摸事物所能有的不變性;而贏了這一局,幾乎決定某些已經贏來的將永遠都屬於他,這足以讓他更加志得意滿地確定未來一局勝利的可能性。
功德圓滿的根號三